2007年10月27日

大師與我

曾經有人說我是蕭泰然最佳的戰友,讓我感到十分榮幸,或許蕭泰然和我都是無可救藥的浪漫主義行動者吧?
1995年蕭泰然剛回台灣時,由於他需要有人幫忙整理樂譜,透過恩師林福裕介紹我前往接洽,開始了與蕭泰然結緣,一直到現在。
第一次見到他時,只覺得他身材高大卻溫文儒雅、談吐幽默、善解人意。
接下他交給我的第一份手稿後,發覺他的手寫稿竟然是那麼的工整,若不是需要謄出分譜,我想經過電腦整理過後的樂譜也不過如此吧!這也是我第一次接到最清晰的手寫樂譜稿,從此讓我感到抄寫他的作品時,可以很明確的一次完成,減少了許多錯誤的謄譜,因此奠定了這10年來整理他的作品時的信心與成效。
回想起這多年來的互動,不論在生活或是工作的領域,即便是因為身體狀況不允許長途跋涉的旅行,在美國加州靜養。到目前為止由於繼續整理他的作品,我始終和他保持著密切的聯繫,偶而也透過網路傳遞一些近況給關心他的朋友。
常常有人問起有關蕭泰然的事情,過去的點點滴滴就會反覆在腦海裡重播,但每次談到他這一生的際遇,總是讓我深深為他感到驕傲,或許是因為他的家庭因素與宗教信仰,讓他養成謙虛、體貼的人格特質,在他身上找不到身列於國際級大師的驕氣,這也讓許多接觸過他的人留下極深刻的印象。
記得2002年由於返台的行程過度忙碌,而造成第二度中風,當時福爾摩沙合唱團有一位團員〈林雅欣〉曾在網站上貼著:「〈聖母馬利亞、耶穌、釋迦摩尼、阿拉〉四位萬能的神啊!求求您幫蕭老師度過這個難關,求求您!」,接著有人繼續貼上:〈雅欣!妳怎麼知道老師最愛吃四神湯啊!〉,事後我將這件可愛的祈禱告訴了蕭泰然,讓他笑得好開心。
在蕭泰然眾多作品裡,我對“來自福爾摩沙的天使The Angel from Formosa“特別有感觸,主要原因是在1999年1月6日當蕭泰然在莫斯科發表了Formosa symphony的隔天,在大雪繽紛街道旁的小咖啡店內,一邊喝著咖啡一邊與俄羅斯聯邦交響樂團首席指揮Jordania為昨夜音樂會的盛況相互的道賀,蕭泰然對Jordania以俄羅斯風格的手法詮釋他的現代樂之作品極為讚賞,Jordania也非常尊崇的讚美著台灣音樂家作品實在令他刮目相看。談著兩人是由陳文苑女士介紹而結識的,她是蕭老師的學生,也是旅居加拿大的鋼琴家。為了感謝對這場音樂會的促成,兩人不約而同的提到要給陳文苑一份驚喜的禮物,以表示她對蕭老師作品推廣的用心,The Angel from Formosa就這麼的在蕭老師心中立下了伏筆,並且相約在2000年用同樣的樂團,在同樣的地點發表這首充滿著感謝、純潔、優雅的作品。
這首G大調的曲子雖然只有短短四分多鐘,卻經常讓人反覆不斷的久聽不膩,主要是它的旋律與合音結構很簡單,由最基本的Do,Mi,So去發展出讓聽者很容易接納以及能夠感受到純真、優雅的美。
首先以橫笛柔和的吹奏出主旋律,彷彿微風輕撫著小山丘柔和的線條,單簧管與低音巴松管的合音引導清脆的三角鐵聲音,豎琴也以簡單的撥音加入和聲。這種以木管樂器組合構成的曲式開場,在當今社會正充斥著許多令心靈迷惘、頹廢的音樂中,的確會讓人有洗滌心靈的效果。
隨著旋律的進行,弦樂組的加入讓整個曲子進入了另一種開闊的意境,尤其法國號高雅的音色,呼應出Angel優雅的心靈,而豎琴的伴奏始終將進行中的旋律敷上一層薄薄的霧氣,就像是在帶有霧氣的清晨與Angel相遇的情形,令人難以忘懷。
接著銅管樂器的出現又彷彿晨曦第一道光茫,讓生命的起伏裡充滿著希望,沒有痛苦也沒有需要掙扎的念頭,隨著弦樂與木管緩緩的奏出柔和的旋律,代表了我們所追求真、善、美的心聲,在豎琴16分音符的連續音撥弄之下,就如同生命如流水一般,雖然一去不復返,可是天使般的心靈卻是永恆不滅的。
這首曲子在2000年莫斯科大學音樂學院的音樂廳發表時,曾經讓台上的團員們與台下的觀眾,感動得含著淚水鼓掌喝采多時不停,這又是一次台灣人在國際間的驕傲,蕭泰然成功的用音樂向國際友人,以〝來自福爾摩沙的天使〞傳達了台灣人的純真、優雅、善良的情誼。 而陳文苑雖然在2000年離開了人間,她為蕭泰然所做的一切,我回憶著當時在整理樂譜與安排演出、錄音等,種種細節過程依然是記憶猶新,就如同The Angel from Formosa這首曲子一樣,永遠將流傳在人間。
看似溫文儒雅的人格特質,在他的許多作品裡,我們不難感覺到細膩的音符,隨著浪漫的節奏翩翩起舞,但是在幾首作品中,我們也感受到他隱藏在內心深處,有著不可思議的一股強勁的力量,而這股力量支撐著他反抗強權欺壓的怒吼,例如在1947序曲、啊∼福爾摩沙 為殉難者的鎮魂曲、福爾摩沙交響曲等作品裡,運用了銅管樂器、打擊樂器等,強烈的傳達了四百年來台灣人不滿的心聲。
有趣的是在福爾摩沙交響曲內,他巧妙的運用了各種不同樂器,發出台語“三字經“的憤怒,記得在莫斯科與樂團彩排此曲的時候,他透過當時的指揮(Vakhtang Jordania)翻譯給樂團成員了解後,因此每當樂曲行進到那些樂段時,團員都特別興奮的演出,我想這種“爽“特別是在經歷過威權統治過的人民,才有辦法體會的。
這些年來與蕭泰然的互動,回想起來實在非三言兩語可以敘述,我想除了音樂的領域之外,待人處事方面也讓我受益良多。也是讓我繼續為蕭泰然整理作品的最佳動力,希望他的作品能夠在我們“美麗的國度“永遠流傳下去。
在此;祝福他早日康復,再度為台灣創作出偉大美麗的作品。
Ken 2006.4.12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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